砂城

社畜
不混任何圈

你早已沉睡

你早已沉睡

 

屋子里面尽是灰尘,堵得呼吸困难——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儿,把他呛得喘不上气的应该是血液,充斥在他肺泡,喉管,齿间,流不尽的鲜血,西撒谢皮利的鲜血。

大概是在做个有颜色的噩梦吧,西撒谢皮利如是想。眼前一片猩红

他稍微回想了一下他怎么会落到如斯地步,却又没力气多深究几分,手指尖还停留着些许波纹残烬,它们也马上就要熄灭了。在他把眼皮忽闪了一扇,一枚小小的红点从他头顶晃晃悠悠的飘起。是什么呢,管他是什么呢?他呼吸困难,筋脉尽断,西撒自己嘲讽得想了想,他根本没那个时间精力去管这是什么东西。

——那就随它去吧。因为他内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下了。不知为何原因,西撒松了口气,好像他什么都不用害怕,交出了所有的责任。他很快就要见到父亲了。

天花版上有块大石板,摇摇晃晃,松动的破碎声哔哔剥剥地落在他的肩膀。西撒力竭地垂下头去,一块阴影挡住了所有的光线。

巨响之后扬起了一层灰沙,他眯起了眼睛。捂住口鼻,四周看不清晰。很慢的,周遭才有了脚步声和呼吸声。西撒回过头去,门口进来了两个人形,逆光看不清他们的长相,不过一个是高大的男人,一个是长发女人,身形看起来却十分熟悉。他的耳膜被刚才的巨响震得嗡嗡直响,什么都听不清楚,最后直到那高大男子怆然跪地,捧着一条眼熟无比的头带失声痛哭,从十字状天花板缺口上打下一束光,照亮了他的脸,就像痛哭着祈求神明降临的弃民,他的脸看上去格外熟悉,却临时想不起来。

西撒看着他痛哭流涕,想了一会儿。熟悉的名字总算浮现出来了。

是JOJO啊。

乔瑟夫·乔斯达跪在碎石前,像是该被烧死一样的咆哮,泪如泉涌。他只能分辨出那些不成型的语调里有他的名字,乔瑟夫唤着他,然而得不到回应。西撒,西撒,西撒!然而他站在那里丝毫不能移动分片,口不能言,声不能语。印象里乔瑟夫·乔斯达从来就没有哭过,发光体一样的他突然就黯淡下去,为躺在废墟里的他流泪,他们再也不会重逢了。

他忽然很想嘲讽的一笑。看呐,掩住他尸首的碎石形状分明是块十字架。

天父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你。

 不过他也记不起来,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乔瑟夫·乔斯达了。不知他在十字架下沉睡了的是否安稳。他刚刚惊醒,寒风吹得手肘起了一层小疙瘩,然而有厚实的围巾护住了脖子,他刚刚在梦里沉了很久。好像乔瑟夫的温暖笼罩着他。

他又哪能知道梦耶醒耶?生耶死耶?

鲜少有人造访这里,十分寂静;幽幽绿草环绕着几方小小墓碑,有风刮走沙尘,有雨冲走泥污,它们再周而复始的积累上去,墓碑就渐渐掉了颜色。在春夏的时候,这里应该是花团锦簇:他在这里种了玫瑰、金盏花和紫罗兰,到了秋天花草凋谢,一派宁和的颓景,现在还有几只苍苍的龙胆寂寥的开放。天蓝的角状花朵自顾自开放,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。可也只有它们还乐意在此时送上一点色彩,九月的风尖利的凉飕飕的,日光透着明净的灰白。

 说到底,虽然这是个梦,但他又有多久没见过乔瑟夫的脸了呢?多久前他就不再做关于乔瑟夫的梦了:他们在梦中都是生离死别。不过这个梦的意义很好,相当好。西撒阖上了眼,靠在墓碑上,仔仔细细地咂摸着刚才的梦,乔瑟夫的脸,他难得的泪,破了音的悲凉。他从未有机会眼见,到了现在,过去了几十年,记忆中JOJO的笑也慢慢的褪去了光环,随着时间的流逝,谁也将都记不起曾经。

新来的管理员已经不认识他了。曾经的生死搏斗到了现在又有何意义?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了,在乔瑟夫·乔斯达确确实实不在之后,他的心也死了一部分。他能听见鲜嫩的心血枯槁,从心脏上脱落剥离,最后那里只剩下壳和苦涩的芯子支撑。虽然他打败了卡兹和华姆,告慰了谢皮利家的前辈,甚至他相信在百年之后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他能笑出来——但是他和丽萨丽萨一样不会变老了。

时间已经向前行进了三四十年,好像与他无缘,西撒·谢皮利保留着二十岁青年的样子,没有生出一条皱纹一根白发,就连他的眼睛也都还是那样;一如一个旅行了太久而茫然的青年旅行者。就好像伊丽莎白·乔斯达在失去了丈夫之后消声觅迹,从那之后她摄人心魄的美貌一直留存着。到了失去儿子之后,她也只是和艾莉娜·乔斯达拥抱着哭泣,而未显衰态。

对于他来说时间前行的不那么具体,他根本丧失了离开原地的动力;就好像,假设他停留在这里,那么也许会有一个人狠狠地从背后把他抱住,埋在他的肩头,擤着鼻子跟他说西撒我回来了你在原地久等了。可惜这么多年,丽萨丽萨和史比特瓦根相继过世,丝吉q的孩子在看见他的时候会感到尴尬,他孤身一人,慢慢撮吸停留于此地的孤烟和海风。

他根本不能起步前行,纵然他也深知此间之理。他的手指蹭过墓碑上描金的刻痕,仿佛粘在那几个字母上;他就要和这块墓碑合二为一,倘若百年之后有幸也留在这里,他从未后悔过遇见乔瑟夫。天色愈加昏沉,他还是起身了。

这是一块很舒适的墓碑。

西撒注视了一会儿,他好像又看见了乔瑟夫·乔斯达,天色湛蓝,可是风愈加寒冷,秋天正在降临。乔瑟夫的旧围巾围在他的肩膀上,从他二十岁起,到了现在还是厚实暖和。最开始他总是围着围巾,然而慢慢的围巾的花式旧了,颜色退了,这都不重要。过去西撒时常能闻到浸入纤维深处的JOJO的味道,那种辛辣大胆的气息,不过残留的气息越来越淡,越来越淡。气息可从来不会像他那样停驻在原地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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